071回國 (7)
關燈
小
中
大
才終於想起來，自己是誰，自己應該做的，是什麽事。
鄒亦恒站在門廳靜靜沈思了一會兒，才轉身走回客廳，視線落到靠墻的一張條桌上，黎嫣然喝了一口水的玻璃杯還放在上面。他走過去，拿起水杯想去把水倒掉，無意中看到杯口，印著一點口紅印。
他舉起杯子，細細端詳了一下那一抹淡淡的粉紅，然後伸出手指，一點點輕輕抹掉了那些印跡。
……
黎嫣然從鄒亦恒家出來，剛到家沒多久，就收到了盛宇淩發的一條消息。
“七點鐘會有車在樓下接你。”
簡短的幾個字，翻來覆去都看不出半點別的有用信息。
會有車……意思是他不會親自來了嗎？那個聚會，他也只說是朋友間的“私人聚會”，黎嫣然從沒有聽說過這種聚會，更沒有參加過，也無從想象那會是個什麽樣的場合。
她打開衣櫃，左挑右選看了好幾遍，都不知道到底穿成什麽樣叫“漂亮點”。
也只有這種時候，她才覺得，自己的衣服真是少得可憐。
最終，被她拿出來的，還是之前和林沛兒一起在海莎買的那條黑色連衣裙。雖然簡單，但挺合身，不管什麽場合也算不會出錯的吧。
只是，看著這條裙子，她腦海裏突然又浮現出第一次去蘭溪谷的半山山莊的那一晚。那一天他的溫柔和克制，此時想來卻全是諷刺。那都是他慣用的伎倆吧，是讓她身不由己，情不自禁的陷入他的漩渦裏的手段……
過了今晚，必須抽身出來。黎嫣然又在心裏對自己說了一遍。
七點整的時候，一輛車準時出現在了樓下。黎嫣然拎著一只小包下了樓。司機一看到她，便下車拉開了後座的車門。她坐上車，等車緩緩開動才說：“我可以問一下，要去哪裏嗎？”
“是在FCC，黎小姐。”
FCC？黎嫣然一陣疑惑，這算什麽地方？只是看到一身制服的司機專註的看著前面的路，一心開車的樣子，她也不好意思再追問。
夜晚的江都，燈光璀璨。她趴在窗邊看路兩旁林立的高樓還有燈火通明的商店一一從眼前掠過。玻璃上很快漫上了一層霧氣，視線有些模糊。
一會兒之後，車拐上了另一條行人稀少的路，那些喧嘩瞬間被拋在了身後。路燈明亮，一片靜謐。轉了幾個彎，車最終在一棟少見的的三層褐石建築前停下了。
黎嫣然下了車，就看到一名穿著黑色正裝的侍者從臺階上走下來，領她進了那棟褐紅色的小樓。
從外面看，這座建築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誰知一進去，裏面別有洞天。寬敞的挑高大廳有兩層樓那樣高，整個建築內部都設計裝飾得厚重而奢華，從天花板垂下的兩盞巨大枝形吊燈照亮著四周。
黎嫣然站在門廊上，往下看去，大廳裏空無一人。她回頭看了一眼領她進來的侍者，疑惑著正想問，侍者卻又轉身退出了門外。
她走下臺階，站在大廳向四周望了望，酒紅色的織花地毯上，只空空的擺放著兩組黑色皮沙發。
耳畔突然被什麽東西輕輕觸碰了一下，她忽的一下轉過身，看到站在身後的，是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一身黑色禮服。一只白色的面具遮住了他的半張臉，嘴角是那抹熟悉的弧度。
他手中拿著的，是另一只華麗的黑色絲絨眼罩，裝飾著羽毛和蕾絲。黎嫣然一眼就註意到他襯衫的袖口，是她曾經送出去的那對黑色縞瑪瑙袖扣。
“這是什麽？”她看著他手中拿著的面具，茫然的輕聲問。
盛宇淩站在她面前，將那只眼罩輕輕戴在她臉上，雙臂環著她在她腦後系著絲帶。他身上那種獨特的香氣近在咫尺，黎嫣然情不自禁的一陣恍惚。
戴好面罩，盛宇淩才輕聲說：“舞會開始的時候，每個人都要找到自己的舞伴。你不會認錯人吧？”
他略微低頭看著她。黎嫣然輕聲說：“要找你是嗎？你都讓我看到了，怎麽會認錯？”
“那就好。”盛宇淩勾了勾嘴角，笑道：“我也不會認錯你。”
黎嫣然本來還想問他，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舞會”，到底都有什麽人參加，只是一個字都還沒問出口，他就轉身走進了側邊一扇門。
她不明所以的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後。不多久，大門外，又陸陸續續有人走了進來。
有時是單獨的一個，有時是兩三個一起的盛裝女孩們，也同樣用各式各樣的奢華面具遮住了臉。
這是個……假面舞會吧？黎嫣然這才明白過來。
周圍的人越聚越多，女孩們嘰嘰喳喳的談笑聲充斥在大廳裏。音樂聲也慢慢回蕩起來，穿著黑色制服的侍者們端著雞尾酒和冷餐穿梭在會場中間。
黎嫣然拿了一杯酒站到墻邊，安靜的看著大廳裏或站或坐，恣意談笑著的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們。她們看上去優雅又從容，應該都是家境不錯的大家閨秀。
一會兒之後，人似乎已經到齊了，侍者打開方才那扇側門，男士們才魚貫走進大廳。
一位頭發斑白的老者穩健的步入會場，站在前面舉起雙手朗聲說：“歡迎大家光臨FC Club的假面盛會。”
大家立刻安靜下來，也都站起了身。黎嫣然環顧了一下四周，只見男士們都穿著同樣的黑色禮服，只是面具各不一樣。她找了找，一眼看去還真沒有看到盛宇淩在哪裏。
103做我的舞伴吧
“今晚，有一位身份神秘的‘King’來到了我們中間，”頭發斑白的老者面帶微笑，聲音抑揚頓挫，“舞會開始時，能夠找到這位‘King’，並且得到他的邀請，和他共舞的女士就是我們今晚的‘Queen’，會獲得一份神秘的禮物。請享受今晚，祝大家玩得愉快。”
老者說完，向四周微微鞠躬，便離開了大廳。燈光和音樂變得暗淡又舒緩起來，從面前經過的人都是一臉笑意。鼻尖彌漫的各種香味，還有酒水的醇厚氣息讓人有種醺醺然的感覺。
原來那個她從沒有接觸過，也完全想象不出來的世界是這個樣子的，奢華而靡麗。臉上的面具似乎給每個人都提供了一層保護傘，也讓周圍充滿了新鮮又刺激的感覺。
耳邊的淺笑吟吟和輕輕談笑聲像是在很遠的地方，黎嫣然在人們中間穿行，視線在面前的男人、女人臉上游移，‘king’和‘Queen’都與她無關，她一心想著的，只是快點找到盛宇淩。
在這種夢一般的氛圍裏，來時立下的決心，還有今晚，她本來打算要做的事，似乎早已經煙消雲散了。
有兩個女孩談笑著從身旁經過，只言片語飄了過來：“我才不管什麽‘King’，我要去找他。”
“誰？”
“盛宇淩啊。他從英國回來了，今晚肯定會來FCC。”
“是嗎？那你認得出來嗎……哎等等我。”
黎嫣然默默垂了垂眼簾，為什麽不管在什麽地方，都能遇到他的追逐者……
“這位小姐。”
有人在面前輕輕叫了一聲，黎嫣然擡起頭，見站在面前的，是個陌生的人，高高瘦瘦，咧嘴笑著露出了一口白牙。
“能請你當我的舞伴嗎？”
她沒有回話，正在想是該說“對不起我沒空”還是“不好意思不行”來直接拒絕，那人身後有個人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趁著他們客套的功夫，黎嫣然一側身，從站在旁邊的兩個人中間擠了過去。
放眼望去，會場裏昏暗的燈光下或是一片花團錦簇，或是一片暗影瞳瞳。整個大廳估計有百來人。這麽大的地方，這麽多的人，該怎麽去找他？黎嫣然不知為什麽，下意識的有些著急，仿佛找不到他，就不能……不能怎樣，她也說不太上來。
她緩慢的在人群裏穿梭，視線掠過一張又一張的面具和笑顏，有人突然輕拍了一下她的肩，黎嫣然回頭，看到身後的人臉上那張遮住一半臉的白色面具，下意識的微微笑了笑。
“這位小姐，你是在找我嗎？”
黎嫣然笑得有些迷醉的看著他，只聽他說：“舞會馬上就要開始，時間不多了，做我的舞伴吧。”
她看到那人伸出胳膊，似乎是想要她挽住自己。她剛想伸手，突然看到他手腕上的金色袖扣，這才意識到，不是他。
她搖了搖頭，轉身又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左邊看看，右邊看看，她一路擠過熙熙攘攘的人，四處搜尋。奢華的會場，迷離的燈光和柔和的音樂，華服和假面，暧昧笑著的人們……一切，都讓她感覺像是身處夢境中一般，虛幻又不真切。
為什麽要讓她來參加這個舞會呢……
大廳裏，突然響起了之前那位老者沈穩的聲音：“舞會馬上就要開始，屆時沒有找到舞伴的先生或女士請自動退場。”
人群中又是一陣騷動，歡笑聲更甚，人們也都跑動起來，穿著長裙的姑娘索性拎起了裙子，伸著脖子四處張望。
“5，4，3，——”
倒計時的聲音在會場上方回響著。
望著面前迅速撤退的人群，黎嫣然失落的站住了。
“舞會正式開始——”
四周沒有找到舞伴的人自動退離了會場中心。黎嫣然悻悻的，正想往後退出去，只是一轉身，猛地撞到了一個人懷裏。
“看來你是第一次玩這個游戲，沒有經驗。”
耳邊傳來一個溫軟又磁性的聲音，她退後一步，擡頭一看，心裏像是突然停止了跳動。站在面前的，果然是盛宇淩。
舞曲已經響起，他微笑著，伸手輕輕搭在她腰間，隨著樂聲帶著她走進了舞池。
黎嫣然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只是跟隨著盛宇淩的腳步，被他帶著慢慢晃動著。不清楚這是什麽舞曲，也不知道跳的是什麽舞，只是很奇怪，一切似乎都很自然，水到渠成。
她伸手搭在他肩上，很快跟上了音樂的節奏。盛宇淩帶著笑意，面具下的眼睛裏，似乎洋溢著一片溫情。
燈光柔和，音樂聲又緩慢又細膩，讓她的心幾乎融化成了水。幾乎忘掉了一切。
“你應該就站在那裏，等我來找你。”盛宇淩低聲在她耳邊說。
黎嫣然嘟噥著：“我不知道該怎麽做有錯嗎，這種玩法，聽都沒聽過。而且你剛才在哪裏啊，到處都找不到。”
“找不到是正常的，因為我躲起來了。”
“躲起來？”
“我一出現，肯定會被團團圍住，就沒法在規定的時間找到你了。”
黎嫣然瞬間就明白了。她嘆了一聲：“這是你的經驗總結？那這種舞會，你肯定已經來過很多次了吧，和無數女孩跳過舞。”
“你錯了，這是我第一次來。”盛宇淩認真的說。
黎嫣然愕然的看著他。
“我大部分時間都待在英國，怎麽可能來過這種地方。只要在行動之前先動動腦子，就不會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了。笨蛋。”
黎嫣然藏在面具下的臉，一陣緋紅，她低著頭咬咬唇，這樣的話，這樣的稱呼，讓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真的是從盛宇淩那樣的人嘴裏說出來的？
也許，是這樣的氛圍，還有臉上的面具，讓他和她，都有些不像自己了吧……
緩慢的音樂似乎在催化著情緒，盛宇淩慢慢的把她越摟越緊，她沒有抗拒，只是努力保持著最後一點距離，不至於一下撲到他懷裏。
舞曲快要結束的時候，燈光才慢慢亮了起來。最後一個節拍停止時，黎嫣然看到盛宇淩伸手，將面具摘了下來，露出那張俊朗又帥氣的，雕塑一般的面龐。
104King和Queen，王與後
“歡迎今晚的‘King’和‘Queen’！”
會場四周突然爆發一陣熱烈的掌聲，黎嫣然不明所以的擡起頭，往四周看去，才發現舞池中間，早已只剩她和盛宇淩兩個人。
之前那位頭發斑白的老者手裏捧著一只淺綠色的絲絨盒子走過來，站到他們身旁，小心翼翼的打開那只盒子，向四周的人們展示了一遍說：“Van Cleef ＆ Arpels冬日夢幻雪花白鉆項鏈，由今晚的‘King’提供。”
他說著，會場又響起一陣雷動的掌聲，還伴隨著一陣唏噓。
黎嫣然楞楞的看著盛宇淩，盛宇淩從盒子裏拿出那條光彩奪目的項鏈，戴在她頸間。
他輕柔的動作和深邃的眼神，讓黎嫣然在那一刻，茫然的覺得，自己真的像是“Queen”，他的“Queen”……
鑲滿鉆石的項鏈與肌膚相觸，一陣冰涼的感覺。盛宇淩靠近過來，似乎是想親吻一下她的面頰，黎嫣然下意識的剛想躲閃，就聽見他輕柔的聲音在耳邊說：“今晚，陪我一整夜，好嗎？”
黎嫣然全身，像僵住了一般。
他們此時，還站在會場中央，在眾目睽睽之下，無數雙眼睛都註視在他和她身上。
如果不是臉上的面罩，她恐怕會不顧一切的立刻逃走吧。
……晚風很涼，卻似乎吹不散臉上的熱度。
黎嫣然靠在陽臺的黑色鐵欄桿上，底下是個幽靜的小花園。她低頭有些不安的撫弄著手裏的假面具。盛宇淩在身旁抽完了一支煙，然後替她掩了掩披在肩上的外套，問：“冷不冷，進去吧？”
黎嫣然搖搖頭，不敢看他一眼。
盛宇淩看了看她，靠近過來：“怎麽了？又不高興了？”
黎嫣然低著頭，沒有說話。
“好，對不起，讓你難堪了。我保證，剛才肯定沒有人聽到，好嗎？”他輕聲說。
黎嫣然的臉更紅了：“我，我不是說這個，我知道不會有人聽見……”
“那是怎麽？”
“我……不想了。”
“嗯？”
“不要了。”黎嫣然這才擡起頭，夜色中，眼中一片晶瑩。
“為什麽？”
“我，我……”她支支吾吾著，不知道該怎麽去討論這樣的話題。
很久，她才咬咬牙說：“我不想再承擔風險了，為什麽，為什麽你每次……什麽保護措施都不采取？”
最後幾個字，她聲音低得幾乎都聽不見，盛宇淩楞了一下，然後笑了一聲：“保護措施？我只想和你親密接觸，沒有任何隔閡。一點，也不要。”
“可是，我……”
盛宇淩沒有等她說完，突然攬過她的肩頭，讓她的視線轉向自己，認真的說：“你是害怕懷孕？那又怎樣？生下來不就行了。”
黎嫣然滿眼驚異和愕然，只覺得一陣腿軟，如果不是他扶著自己的肩，她幾乎要摔倒。
這些話也讓她一瞬間清醒過來，恍若從一個無比美麗的幻夢中瞬間跌進了堅硬的現實。
生下來？他怎麽可以說得那樣輕巧。她還這麽年輕，從來沒有想過那些事。也許對他來說，想要的只是一時歡愉，餘下的事情根本不用在乎。
來時下的決心終於被記起來了。她甩開他的手，後退兩步，然後轉身沖進了門裏。
屋子裏升騰的熱氣撲面而來，靡麗的音樂聲還在繼續，人們也都還陶醉在一片香軟中，跳著笑著。
黎嫣然只覺得自己的臉上一陣紅得發燙，她伸手，從手拎包裏找出手機，看到身旁有一條安靜的過道，便一邊往裏面走去，一邊撥通了蘇婭的電話。
那邊立刻接通了，黎嫣然語速很快：“蘇婭，你現在能出來嗎？”
蘇婭在電話那頭似乎立刻就警覺起來：“可以。嫣然，告訴我你在哪裏？”
黎嫣然這才想起來，自己並不知道這裏是哪裏。她遲疑了一下，才說：“我只知道叫FC Club，具體是什麽地方……”
“FC Club？我知道。別急，我很快就到。”
“嗯，謝謝你，能來接……”
只是她話還沒有說完，握在手中的手機突然被人一把奪走。黎嫣然心裏一驚，轉過頭，看到盛宇淩高大的身影正站在自己身後，並不明亮的光線下，他眼底的那種沈郁，又泛了上來。
一陣讓人不安的沈默。
“你又想走？”盛宇淩聲音低啞。在他那張像凝著一層寒霜的臉上，黎嫣然又看到了那種令人害怕的冷漠。
“這裏是私人會所，沒有會員資格，一般人進不來的。別白費力氣了。我不讓你走，你出不了這個大門。”
黎嫣然緊握著的手心，滲出一點冷汗。
“你不能這樣……”她顫抖著說。
盛宇淩一步步靠近過來：“那要不要看看，我到底能不能？”
黎嫣然被他逼得無路可退。她神色驚懼的看著他，身後緊緊靠在冰冷的墻上。
“為什麽要逃，嗯？”他問著，一點點逼近過來，面頰幾乎要碰到她的鼻尖。
黎嫣然只是側過頭去，沒有回答。
“為什麽……？”盛宇淩又低聲問了一遍，聲音裏滿是不解，還有一絲隱隱的失望。
這樣的距離，她身上的香味隱約可聞。他低下頭，輕嗅她的耳根，吻在她脖頸間。
沈重的氣息和濕熱的親吻讓黎嫣然一陣無所適從，她一聲低哼，大廳裏的樂聲和人聲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聽不真切。
“今晚……陪我，答應我！”
“不……不要！”黎嫣然伸手，猛地一使勁，推開了他。
盛宇淩定定看著她，似乎沒有聽清她的話。
“我不，再也不要這樣了。我不想，再和你糾纏下去，盛總。”她頹然說著，聲音低啞又無力。
“……你說什麽？”盛宇淩有些震驚，又有些惱怒。他一把抓住黎嫣然的手腕，盯著她，不知道這個看上去柔順的，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怎麽可以對他說這樣的話。
他眼中的神色，讓人感覺害怕。黎嫣然只覺得鉗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越來越緊，越來越用力，她極力的掙紮，卻無法擺脫。
“嫣然！”
走道的那頭，突然傳來一個清亮的聲音。
黎嫣然擡頭望去，只看到光線明亮的入口，站著一個長發飄逸的女孩，雖然身形纖細，卻凜然無所畏懼的一步步走過來。#####謝賞加更，感謝讀者朋友的支持！（因為章節都是後臺定好時的，沒法從中間插入，所以有些晚了見諒~）
105思而不得的折磨
“蘇婭……”黎嫣然感覺自己的眼淚，一瞬間奪眶而出。
盛宇淩似乎楞了一瞬，黎嫣然趁機一把甩開了他的手，向蘇婭跑去。
不知道心為什麽會那麽痛，痛得不能自抑，像是要被人捏碎了一般。
蘇婭抱著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柔聲說：“沒事了，嫣然。我帶你走……”
休息室裏，燈光柔和而明亮。
盛宇淩靠坐在單人沙發裏，身旁的書桌上，隨意扔著那條鉆石項鏈。
眼前煙霧在繚繞著，他指間夾著一支煙，卻好像忘了去抽。
煙燼一點一點變長，在馬上要掉下去之前，他才擡起手，在煙灰缸裏彈了彈。
心裏的這種空洞，讓他有點意外。
巨大的填不滿的寂寞，讓他有種失去她，就像失去了整個世界的感覺。
這，還真是有點可笑。他想著，眉宇間有些失神，又淡漠的勾出一抹失意的笑。
外面隱隱傳來一陣腳步聲，休息室的門，突然被推開。
一個穿著紅色緊身短裙的少女走進來，又將門掩好，才轉過身，一臉媚態的看著他。
柔和的燈光下，她嘴上濃重的妝色看上去鮮艷無比，白皙的面龐上，浮著一抹熏熏然的醉紅。
盛宇淩擡眼看著她。
那女孩背靠著門，盯著他笑了一會兒才搖曳生姿的走過來：“怎麽不下樓，一個人在這裏不寂寞嗎？”
盛宇淩將煙放進嘴裏，抽了一口，淡淡說：“寂寞。”
“越是熱鬧的地方，人，就越容易寂寞。”那女孩咬咬唇走過來，在他面前俯下身，不經意的露出傲人的上圍，又伸出塗著寇紅色指甲的手，撫在他腿上。
盛宇淩低頭瞥了瞥她的手，說：“不想讓你哥知道你像個妓女一樣來找過我的話，就快滾。”
“什麽？”那女孩神色迷離，像是沒聽清他說的話。
“我說‘滾’。”盛宇淩重覆了一遍。
她瞬間滿臉羞愧，花容失色，轉身逃竄一樣的飛奔出去，在門口正好和莫易軒撞了個正著。
莫易軒只看了她一眼，並沒有理會。他快步走進來，在盛宇淩對面坐下，一臉興奮的說：“宇淩，我剛才問清楚了。那姑娘叫蘇婭，竟然也是會員，只是，從來沒有參加過Club的活動。”
盛宇淩沒有理他。莫易軒又自顧自嘆道：“長得還真是漂亮啊，很合我的胃口！”
盛宇淩吸了口煙，這才瞥了他一眼：“你不是還非禮過人家，忘了？”
“什麽？”莫易軒像是懷疑自己聽錯了，神情古怪的看著盛宇淩，“你說我非禮過她？搞笑，我怎麽不記得？”
“自己想去。”盛宇淩沈聲說完，起身扣好外套的扣子，又拿起桌上的項鏈隨手塞進口袋，淡淡說：“我先回去了。”
莫易軒愕然的看著他：“這麽早就回去？走了一個，外面還有很多嘛。”
“祝你玩得愉快。”盛宇淩說完，頭也不回的消失在另一扇門後。
午夜的江都市，靜謐而清冷。
黎嫣然坐在車後座上，頭靠在蘇婭肩頭，她雖然不再哭，眼淚卻還是在一直不停的往下掉。原來，割舍一份感情，竟然是這樣的感覺，像是要將自己撕裂一般。
腦子裏不停在回想著從相遇，到重逢，到後來的種種……每一次都讓她心裏像是刀割一般的刺痛和酸澀。本以為說出那樣的話，自己會輕松，卻原來只是在壓在心上的那座五指山上，又加了一道枷鎖。
蘇婭一直摟著她，沒有說話。或許是因為明白，這樣的時候，任何話語都是無用的，蒼白的，多餘的。
快到家時，黎嫣然才漸漸平靜了一些。車停穩，她下了車，見蘇婭還想送她上樓，便阻攔道：“蘇婭，不用送我了。天晚了，你也快回去吧。”
“你沒事吧……嫣然？”
她淡淡笑了笑，說：“明天，我就沒事了。不用擔心。”
上了樓，葉碧華早已睡著。黎嫣然躡手躡腳的收拾完，趴到床上，一動不能動。心，像是虛脫了一般。
屋子裏沒有開燈，外面的月光漫進來，清冷又寂靜。她慢慢環視著這間屋子，滿屋子的CD，樂理書，吉他……桌上的CD機裏，還有黑色琴鍵那張Demo。看著這些，她提醒著自己，還有大把大把的事情等著她去做，既然已經和這場無謂的感情說再見了，明天，就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全新的世界了……
只是看到掛在墻上的背包時，她突然想起什麽似的飛速的走過去，打開包蓋，從裏面翻出一副墨鏡來。
在南太平洋的那座小島上，在海邊的沙灘上，盛宇淩遞給她的那副墨鏡。
那個溫暖的無人小島，還有那座海濱城市，他不遠萬裏，帶著一臉疲憊的來對她說“我想你”，說她是他的“塞壬”，是讓他陷落的海妖。還有她遺落了的初夜，他猛烈又溫存的進入，在黑暗中交織在一起的喘息……
黎嫣然脫力的蹲在地上，緊緊握著那副墨鏡，哽咽著，眼淚又無法控制的流出來。
她付出的是自己的真心，可是他想要的，從來都只有她的身體！
……
盛宇淩回到家的時候，午夜剛過。
路上沒有什麽車，寬闊的馬路上，他把車飆到了180邁，沈重的聲浪幾乎要震穿耳膜。
德叔似乎是因為遠遠地就聽見了車飛馳回來的聲音，早早地就站在門外迎接他了。
白色的車身漂亮的甩了個尾，穩穩停在院中。盛宇淩打開車門出來，一臉沈郁，緊皺著的眉間像是籠罩著一片黑雲。下車他就扯開領結，連手裏的外套一起往德叔身上扔了過去。
心裏是難以抑制的煩躁，腦海裏翻滾著的，是黎嫣然白皙的身軀，她的唇，她的鎖骨，她跳動的脈搏，胸前的柔軟，修長的雙腿還有隱蔽其間的秘辛。
這種思而不得的折磨讓他心裏幾近瘋狂。
為什麽。他一遍一遍問自己，到底是什麽地方沒有做好？
或者……她就是討厭他這個人？
可是，為什麽又會，順從的，毫無保留，毫無目的的向他奉獻了自己……他仿佛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品嘗到了感情游戲的苦果。
連季婉瑩和盛宇軒婚禮的那一天，他都沒有過這種感覺吧？
106丟失的手機
“……宇淩。”
聽到德叔叫自己的名字，盛宇淩才回神過來。他在沙發裏坐直身，看著德叔問：“有事嗎？”
德叔依然是一臉不變的笑意：“哦，我剛才說，太太白天來過了……”
“我媽？她來做什麽？”
“帶了點東西來，說是來看看你過得好不好。”
盛宇淩皺了皺眉，從桌上拿起一包煙又靠回沙發靠背上說：“就告訴她我過得很好就行了。真搞不懂，德叔你都過來了，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德叔略微彎了彎腰，笑道：“不放心的，當然不是生活起居這些事。太太問，你最近有沒有帶女孩回來。”
他剛從煙盒裏抽出一支煙，手中停頓了一下，警覺的問：“你告訴她了？”
“你沒有吩咐過……我自然沒說。”
盛宇淩撿起桌上的打火機，啪的一聲打著火，叼著煙湊過去，點燃之後才淡淡道：“那就不要告訴她了。誰也別說。”
“好。”
德叔說完，轉身離去，留盛宇淩一個人，坐在偌大的客廳裏。
他有些乏力的靠在沙發裏，瞇眼看著眼前的煙霧升騰，尼古丁似乎讓他心情平覆了些。
靜下來之後，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麽，從口袋裏取出一部手機，黎嫣然的手機。
已經有些磨損的機殼上，似乎還殘留著她的氣息。沒有密碼。
他坐起身，滑開屏幕，隨意翻看著裏面的內容。
通訊錄裏，沒有多少人，看上去都是朋友、家人和嘉麗的同事。平素來往的消息也都是些瑣碎雜事。真是個簡單又單純的女孩。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輕輕滑動。“輕浮的人”，一個奇怪的名字跳入眼簾，盛宇淩點開一看，啞然失笑。
原來，自己在她心裏，是這種形象。
輕浮。是他對她的那些舉止讓她有這種印象？盛宇淩不易察覺的搖了搖頭。又點開相冊。
相冊裏，有一些花花草草，幾張和家人的合影，幾張駱暉的照片，幾張自拍……沒有什麽特別的。他一張張看下去，驀然出現在視線裏的一張照片，讓他不禁呆了一下。
一張對著鏡子拍的照片，她低著頭，神情專註，頭發披散在一側肩頭，微微蓬起的裙子勾勒出纖細的腰身和秀美的雙腿。她身上穿著的，是那件華麗的白色連衣裙，他送她的那件衣服，最後，被潑上紅酒而報廢的衣服。
盛宇淩看著那張照片，很久，腦海裏都是一片空白。
當初，在海莎購物中心的VIP室，她試衣服的那一幕又浮現在眼前。那一次，是他第一次覺得，黎嫣然就是季婉瑩。
不知道為什麽，這張照片讓他感覺不舒服。
手指在照片上停留了很久，他輕輕拂了拂照片中的人影，然後按住，又點了一下跳出來的菜單裏的“刪除”。
做完這一切，他把手機輕輕放到桌上，只是正準備上樓的時候，手機屏幕突然又亮了，響起一串鈴聲。
盛宇淩走回桌邊，看了一眼。明亮的屏幕上，來電者是：鄒亦恒。
不停響著的鈴聲聽上去有些刺耳。他慢慢拿起手機，滑到綠色的接聽鍵上，又將手機放到耳邊。
一個男人溫和的聲音從手機那邊傳來：“嫣然。”
“……”
“……嫣然？”
……
一早，黎嫣然在洗手間鼓搗了半天，都沒有讓眼睛上的紅腫消退一點點。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又紅又腫的兩個眼圈看上去就像只金魚一樣，她有些懊惱。
一會兒還要去上聲樂課，見到鄒亦恒和楊本淑，總不能說自己是因為丟了東西而哭了一夜鼻子吧？
葉碧華在洗手間外邦邦敲著門，一邊敲一邊喊：“嫣然！你在裏面待了快一個小時了，掉坑裏了？快出來，幹媽急！”
黎嫣然“哦”了一聲，又用涼水拍了拍眼圈，才打開門出來。
葉碧華從門縫裏擠進去，砰的一下關上門，又在門裏喊：“你上午是不是還要出去？吃完早餐再走啊！”
黎嫣然“嗯”了一聲，坐到桌邊簡單的吃完早餐，又進屋化了個淡妝，就收拾東西，準備出門。只是臨走時，她拿著包才發現，到處都沒有找到手機的影子。
可能是昨晚，落在那家私人會所了，也有可能是在蘇婭那裏。黎嫣然想。
時間已經快要來不及，她沒有多想，換好鞋便出了門。
只是剛走出小區大門，就看到一輛黑色的英菲尼迪停在路邊。她快步走過去，見打開車門走出來的，果然是鄒亦恒。
“鄒先生！”黎嫣然跑過去。鄒亦恒繞過車尾，拉開了副駕駛位的車門，笑著對她說：“上車吧？”
黎嫣然遲疑了一下，還是鉆進了車裏。
鄒亦恒發動車子，將車穩穩開上馬路，過了一會兒才說：“昨晚給你打電話，你怎麽不說話？”
“你打過電話？”黎嫣然有些意外的說，“真不好意思，不是我不接，昨天手機不知道丟到哪裏了……”
“原來是這樣，”鄒亦恒笑笑：“本來是想告訴你公寓大門的密碼，讓你自己過來的。今天上午，我有個會要開。”
“啊？”黎嫣然一臉歉意的說：“那怎麽辦啊？你看你這麽忙，還專程來接我……真是抱歉。”
鄒亦恒略偏頭，見她眼裏，頗有些急切的模樣，便安慰道：“沒事，只是需要我列席會議而已，晚到一會兒沒關系。”
黎嫣然低了低頭：“太麻煩你了。”
“你眼圈怎麽這麽紅？”
聽到鄒亦恒突然這麽問，黎嫣然心裏驚了一下。她揉揉眼睛，支支吾吾：“哦，是……是失眠了，一夜沒睡好。”
“壓力大嗎？”鄒亦恒聲音和緩的說，“我知道，嘉麗社的工作肯定也不輕松，周末還得上課不能休息。你這個年紀的小姑娘，肯定覺得很辛苦吧。”
他的話，讓黎嫣然堵成一團的心裏，似乎終於能透過一點光亮。
“對我來說，辛苦其實沒什麽，”她認真的說：“我怕的只是，努力卻沒有回報。”
鄒亦恒看了看她，笑道：“你努力了，肯定會有回報，我保證。”
107你的手機在我這裏
黎嫣然有些訝異的側過頭，只覺得鄒亦恒沐浴在晨光下的臉上，一片溫潤。她似乎是第一次這麽用心的去觀察他，他眼中那種堅定又自信的神色，讓她仿佛也感覺到了一點由心而生的力量。
“你這麽說，那我可真的信了啊！”她一下笑起來，笑得眼睛都彎了。
“你以為我在騙你嗎？”鄒亦恒也佯裝嚴肅的開了一句玩笑。
黎嫣然突然覺得，原來今天的陽光是這麽明媚。
很快，就到了商業街旁的那棟高檔公寓樓下，黎嫣然解開安全帶，對鄒亦恒說：“你趕時間的話，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你家的門，用密碼就可以打開了嗎？”
“還是我帶你上去吧，親自給你演示一遍穩妥點。以後，你就可以自己來了。”鄒亦恒說著，也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
黎嫣然下了車，等鄒亦恒走過來，才和他並排往公寓樓走去，一邊走一邊撇了撇嘴：“開門這種事，你說一遍我就明白了。為什麽你們都覺得我這麽笨。”
鄒亦恒停住腳步，看著她笑了一聲：“你們？”
黎嫣然這才發覺自己說漏了嘴……想起昨晚的舞會上，盛宇淩在她耳邊柔聲說的那句親昵的“笨蛋”，她心裏，又一陣刺痛。
“怎麽了？”
聽到鄒亦恒問，黎嫣然眨眨眼，淡然笑了笑說：“沒事。”
馬路的另一邊，光禿禿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鄒亦恒站在門廳靜靜沈思了一會兒，才轉身走回客廳，視線落到靠墻的一張條桌上，黎嫣然喝了一口水的玻璃杯還放在上面。他走過去，拿起水杯想去把水倒掉，無意中看到杯口，印著一點口紅印。
他舉起杯子，細細端詳了一下那一抹淡淡的粉紅，然後伸出手指，一點點輕輕抹掉了那些印跡。
……
黎嫣然從鄒亦恒家出來，剛到家沒多久，就收到了盛宇淩發的一條消息。
“七點鐘會有車在樓下接你。”
簡短的幾個字，翻來覆去都看不出半點別的有用信息。
會有車……意思是他不會親自來了嗎？那個聚會，他也只說是朋友間的“私人聚會”，黎嫣然從沒有聽說過這種聚會，更沒有參加過，也無從想象那會是個什麽樣的場合。
她打開衣櫃，左挑右選看了好幾遍，都不知道到底穿成什麽樣叫“漂亮點”。
也只有這種時候，她才覺得，自己的衣服真是少得可憐。
最終，被她拿出來的，還是之前和林沛兒一起在海莎買的那條黑色連衣裙。雖然簡單，但挺合身，不管什麽場合也算不會出錯的吧。
只是，看著這條裙子，她腦海裏突然又浮現出第一次去蘭溪谷的半山山莊的那一晚。那一天他的溫柔和克制，此時想來卻全是諷刺。那都是他慣用的伎倆吧，是讓她身不由己，情不自禁的陷入他的漩渦裏的手段……
過了今晚，必須抽身出來。黎嫣然又在心裏對自己說了一遍。
七點整的時候，一輛車準時出現在了樓下。黎嫣然拎著一只小包下了樓。司機一看到她，便下車拉開了後座的車門。她坐上車，等車緩緩開動才說：“我可以問一下，要去哪裏嗎？”
“是在FCC，黎小姐。”
FCC？黎嫣然一陣疑惑，這算什麽地方？只是看到一身制服的司機專註的看著前面的路，一心開車的樣子，她也不好意思再追問。
夜晚的江都，燈光璀璨。她趴在窗邊看路兩旁林立的高樓還有燈火通明的商店一一從眼前掠過。玻璃上很快漫上了一層霧氣，視線有些模糊。
一會兒之後，車拐上了另一條行人稀少的路，那些喧嘩瞬間被拋在了身後。路燈明亮，一片靜謐。轉了幾個彎，車最終在一棟少見的的三層褐石建築前停下了。
黎嫣然下了車，就看到一名穿著黑色正裝的侍者從臺階上走下來，領她進了那棟褐紅色的小樓。
從外面看，這座建築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誰知一進去，裏面別有洞天。寬敞的挑高大廳有兩層樓那樣高，整個建築內部都設計裝飾得厚重而奢華，從天花板垂下的兩盞巨大枝形吊燈照亮著四周。
黎嫣然站在門廊上，往下看去，大廳裏空無一人。她回頭看了一眼領她進來的侍者，疑惑著正想問，侍者卻又轉身退出了門外。
她走下臺階，站在大廳向四周望了望，酒紅色的織花地毯上，只空空的擺放著兩組黑色皮沙發。
耳畔突然被什麽東西輕輕觸碰了一下，她忽的一下轉過身，看到站在身後的，是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一身黑色禮服。一只白色的面具遮住了他的半張臉，嘴角是那抹熟悉的弧度。
他手中拿著的，是另一只華麗的黑色絲絨眼罩，裝飾著羽毛和蕾絲。黎嫣然一眼就註意到他襯衫的袖口，是她曾經送出去的那對黑色縞瑪瑙袖扣。
“這是什麽？”她看著他手中拿著的面具，茫然的輕聲問。
盛宇淩站在她面前，將那只眼罩輕輕戴在她臉上，雙臂環著她在她腦後系著絲帶。他身上那種獨特的香氣近在咫尺，黎嫣然情不自禁的一陣恍惚。
戴好面罩，盛宇淩才輕聲說：“舞會開始的時候，每個人都要找到自己的舞伴。你不會認錯人吧？”
他略微低頭看著她。黎嫣然輕聲說：“要找你是嗎？你都讓我看到了，怎麽會認錯？”
“那就好。”盛宇淩勾了勾嘴角，笑道：“我也不會認錯你。”
黎嫣然本來還想問他，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舞會”，到底都有什麽人參加，只是一個字都還沒問出口，他就轉身走進了側邊一扇門。
她不明所以的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後。不多久，大門外，又陸陸續續有人走了進來。
有時是單獨的一個，有時是兩三個一起的盛裝女孩們，也同樣用各式各樣的奢華面具遮住了臉。
這是個……假面舞會吧？黎嫣然這才明白過來。
周圍的人越聚越多，女孩們嘰嘰喳喳的談笑聲充斥在大廳裏。音樂聲也慢慢回蕩起來，穿著黑色制服的侍者們端著雞尾酒和冷餐穿梭在會場中間。
黎嫣然拿了一杯酒站到墻邊，安靜的看著大廳裏或站或坐，恣意談笑著的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們。她們看上去優雅又從容，應該都是家境不錯的大家閨秀。
一會兒之後，人似乎已經到齊了，侍者打開方才那扇側門，男士們才魚貫走進大廳。
一位頭發斑白的老者穩健的步入會場，站在前面舉起雙手朗聲說：“歡迎大家光臨FC Club的假面盛會。”
大家立刻安靜下來，也都站起了身。黎嫣然環顧了一下四周，只見男士們都穿著同樣的黑色禮服，只是面具各不一樣。她找了找，一眼看去還真沒有看到盛宇淩在哪裏。
103做我的舞伴吧
“今晚，有一位身份神秘的‘King’來到了我們中間，”頭發斑白的老者面帶微笑，聲音抑揚頓挫，“舞會開始時，能夠找到這位‘King’，並且得到他的邀請，和他共舞的女士就是我們今晚的‘Queen’，會獲得一份神秘的禮物。請享受今晚，祝大家玩得愉快。”
老者說完，向四周微微鞠躬，便離開了大廳。燈光和音樂變得暗淡又舒緩起來，從面前經過的人都是一臉笑意。鼻尖彌漫的各種香味，還有酒水的醇厚氣息讓人有種醺醺然的感覺。
原來那個她從沒有接觸過，也完全想象不出來的世界是這個樣子的，奢華而靡麗。臉上的面具似乎給每個人都提供了一層保護傘，也讓周圍充滿了新鮮又刺激的感覺。
耳邊的淺笑吟吟和輕輕談笑聲像是在很遠的地方，黎嫣然在人們中間穿行，視線在面前的男人、女人臉上游移，‘king’和‘Queen’都與她無關，她一心想著的，只是快點找到盛宇淩。
在這種夢一般的氛圍裏，來時立下的決心，還有今晚，她本來打算要做的事，似乎早已經煙消雲散了。
有兩個女孩談笑著從身旁經過，只言片語飄了過來：“我才不管什麽‘King’，我要去找他。”
“誰？”
“盛宇淩啊。他從英國回來了，今晚肯定會來FCC。”
“是嗎？那你認得出來嗎……哎等等我。”
黎嫣然默默垂了垂眼簾，為什麽不管在什麽地方，都能遇到他的追逐者……
“這位小姐。”
有人在面前輕輕叫了一聲，黎嫣然擡起頭，見站在面前的，是個陌生的人，高高瘦瘦，咧嘴笑著露出了一口白牙。
“能請你當我的舞伴嗎？”
她沒有回話，正在想是該說“對不起我沒空”還是“不好意思不行”來直接拒絕，那人身後有個人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趁著他們客套的功夫，黎嫣然一側身，從站在旁邊的兩個人中間擠了過去。
放眼望去，會場裏昏暗的燈光下或是一片花團錦簇，或是一片暗影瞳瞳。整個大廳估計有百來人。這麽大的地方，這麽多的人，該怎麽去找他？黎嫣然不知為什麽，下意識的有些著急，仿佛找不到他，就不能……不能怎樣，她也說不太上來。
她緩慢的在人群裏穿梭，視線掠過一張又一張的面具和笑顏，有人突然輕拍了一下她的肩，黎嫣然回頭，看到身後的人臉上那張遮住一半臉的白色面具，下意識的微微笑了笑。
“這位小姐，你是在找我嗎？”
黎嫣然笑得有些迷醉的看著他，只聽他說：“舞會馬上就要開始，時間不多了，做我的舞伴吧。”
她看到那人伸出胳膊，似乎是想要她挽住自己。她剛想伸手，突然看到他手腕上的金色袖扣，這才意識到，不是他。
她搖了搖頭，轉身又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左邊看看，右邊看看，她一路擠過熙熙攘攘的人，四處搜尋。奢華的會場，迷離的燈光和柔和的音樂，華服和假面，暧昧笑著的人們……一切，都讓她感覺像是身處夢境中一般，虛幻又不真切。
為什麽要讓她來參加這個舞會呢……
大廳裏，突然響起了之前那位老者沈穩的聲音：“舞會馬上就要開始，屆時沒有找到舞伴的先生或女士請自動退場。”
人群中又是一陣騷動，歡笑聲更甚，人們也都跑動起來，穿著長裙的姑娘索性拎起了裙子，伸著脖子四處張望。
“5，4，3，——”
倒計時的聲音在會場上方回響著。
望著面前迅速撤退的人群，黎嫣然失落的站住了。
“舞會正式開始——”
四周沒有找到舞伴的人自動退離了會場中心。黎嫣然悻悻的，正想往後退出去，只是一轉身，猛地撞到了一個人懷裏。
“看來你是第一次玩這個游戲，沒有經驗。”
耳邊傳來一個溫軟又磁性的聲音，她退後一步，擡頭一看，心裏像是突然停止了跳動。站在面前的，果然是盛宇淩。
舞曲已經響起，他微笑著，伸手輕輕搭在她腰間，隨著樂聲帶著她走進了舞池。
黎嫣然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只是跟隨著盛宇淩的腳步，被他帶著慢慢晃動著。不清楚這是什麽舞曲，也不知道跳的是什麽舞，只是很奇怪，一切似乎都很自然，水到渠成。
她伸手搭在他肩上，很快跟上了音樂的節奏。盛宇淩帶著笑意，面具下的眼睛裏，似乎洋溢著一片溫情。
燈光柔和，音樂聲又緩慢又細膩，讓她的心幾乎融化成了水。幾乎忘掉了一切。
“你應該就站在那裏，等我來找你。”盛宇淩低聲在她耳邊說。
黎嫣然嘟噥著：“我不知道該怎麽做有錯嗎，這種玩法，聽都沒聽過。而且你剛才在哪裏啊，到處都找不到。”
“找不到是正常的，因為我躲起來了。”
“躲起來？”
“我一出現，肯定會被團團圍住，就沒法在規定的時間找到你了。”
黎嫣然瞬間就明白了。她嘆了一聲：“這是你的經驗總結？那這種舞會，你肯定已經來過很多次了吧，和無數女孩跳過舞。”
“你錯了，這是我第一次來。”盛宇淩認真的說。
黎嫣然愕然的看著他。
“我大部分時間都待在英國，怎麽可能來過這種地方。只要在行動之前先動動腦子，就不會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了。笨蛋。”
黎嫣然藏在面具下的臉，一陣緋紅，她低著頭咬咬唇，這樣的話，這樣的稱呼，讓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真的是從盛宇淩那樣的人嘴裏說出來的？
也許，是這樣的氛圍，還有臉上的面具，讓他和她，都有些不像自己了吧……
緩慢的音樂似乎在催化著情緒，盛宇淩慢慢的把她越摟越緊，她沒有抗拒，只是努力保持著最後一點距離，不至於一下撲到他懷裏。
舞曲快要結束的時候，燈光才慢慢亮了起來。最後一個節拍停止時，黎嫣然看到盛宇淩伸手，將面具摘了下來，露出那張俊朗又帥氣的，雕塑一般的面龐。
104King和Queen，王與後
“歡迎今晚的‘King’和‘Queen’！”
會場四周突然爆發一陣熱烈的掌聲，黎嫣然不明所以的擡起頭，往四周看去，才發現舞池中間，早已只剩她和盛宇淩兩個人。
之前那位頭發斑白的老者手裏捧著一只淺綠色的絲絨盒子走過來，站到他們身旁，小心翼翼的打開那只盒子，向四周的人們展示了一遍說：“Van Cleef ＆ Arpels冬日夢幻雪花白鉆項鏈，由今晚的‘King’提供。”
他說著，會場又響起一陣雷動的掌聲，還伴隨著一陣唏噓。
黎嫣然楞楞的看著盛宇淩，盛宇淩從盒子裏拿出那條光彩奪目的項鏈，戴在她頸間。
他輕柔的動作和深邃的眼神，讓黎嫣然在那一刻，茫然的覺得，自己真的像是“Queen”，他的“Queen”……
鑲滿鉆石的項鏈與肌膚相觸，一陣冰涼的感覺。盛宇淩靠近過來，似乎是想親吻一下她的面頰，黎嫣然下意識的剛想躲閃，就聽見他輕柔的聲音在耳邊說：“今晚，陪我一整夜，好嗎？”
黎嫣然全身，像僵住了一般。
他們此時，還站在會場中央，在眾目睽睽之下，無數雙眼睛都註視在他和她身上。
如果不是臉上的面罩，她恐怕會不顧一切的立刻逃走吧。
……晚風很涼，卻似乎吹不散臉上的熱度。
黎嫣然靠在陽臺的黑色鐵欄桿上，底下是個幽靜的小花園。她低頭有些不安的撫弄著手裏的假面具。盛宇淩在身旁抽完了一支煙，然後替她掩了掩披在肩上的外套，問：“冷不冷，進去吧？”
黎嫣然搖搖頭，不敢看他一眼。
盛宇淩看了看她，靠近過來：“怎麽了？又不高興了？”
黎嫣然低著頭，沒有說話。
“好，對不起，讓你難堪了。我保證，剛才肯定沒有人聽到，好嗎？”他輕聲說。
黎嫣然的臉更紅了：“我，我不是說這個，我知道不會有人聽見……”
“那是怎麽？”
“我……不想了。”
“嗯？”
“不要了。”黎嫣然這才擡起頭，夜色中，眼中一片晶瑩。
“為什麽？”
“我，我……”她支支吾吾著，不知道該怎麽去討論這樣的話題。
很久，她才咬咬牙說：“我不想再承擔風險了，為什麽，為什麽你每次……什麽保護措施都不采取？”
最後幾個字，她聲音低得幾乎都聽不見，盛宇淩楞了一下，然後笑了一聲：“保護措施？我只想和你親密接觸，沒有任何隔閡。一點，也不要。”
“可是，我……”
盛宇淩沒有等她說完，突然攬過她的肩頭，讓她的視線轉向自己，認真的說：“你是害怕懷孕？那又怎樣？生下來不就行了。”
黎嫣然滿眼驚異和愕然，只覺得一陣腿軟，如果不是他扶著自己的肩，她幾乎要摔倒。
這些話也讓她一瞬間清醒過來，恍若從一個無比美麗的幻夢中瞬間跌進了堅硬的現實。
生下來？他怎麽可以說得那樣輕巧。她還這麽年輕，從來沒有想過那些事。也許對他來說，想要的只是一時歡愉，餘下的事情根本不用在乎。
來時下的決心終於被記起來了。她甩開他的手，後退兩步，然後轉身沖進了門裏。
屋子裏升騰的熱氣撲面而來，靡麗的音樂聲還在繼續，人們也都還陶醉在一片香軟中，跳著笑著。
黎嫣然只覺得自己的臉上一陣紅得發燙，她伸手，從手拎包裏找出手機，看到身旁有一條安靜的過道，便一邊往裏面走去，一邊撥通了蘇婭的電話。
那邊立刻接通了，黎嫣然語速很快：“蘇婭，你現在能出來嗎？”
蘇婭在電話那頭似乎立刻就警覺起來：“可以。嫣然，告訴我你在哪裏？”
黎嫣然這才想起來，自己並不知道這裏是哪裏。她遲疑了一下，才說：“我只知道叫FC Club，具體是什麽地方……”
“FC Club？我知道。別急，我很快就到。”
“嗯，謝謝你，能來接……”
只是她話還沒有說完，握在手中的手機突然被人一把奪走。黎嫣然心裏一驚，轉過頭，看到盛宇淩高大的身影正站在自己身後，並不明亮的光線下，他眼底的那種沈郁，又泛了上來。
一陣讓人不安的沈默。
“你又想走？”盛宇淩聲音低啞。在他那張像凝著一層寒霜的臉上，黎嫣然又看到了那種令人害怕的冷漠。
“這裏是私人會所，沒有會員資格，一般人進不來的。別白費力氣了。我不讓你走，你出不了這個大門。”
黎嫣然緊握著的手心，滲出一點冷汗。
“你不能這樣……”她顫抖著說。
盛宇淩一步步靠近過來：“那要不要看看，我到底能不能？”
黎嫣然被他逼得無路可退。她神色驚懼的看著他，身後緊緊靠在冰冷的墻上。
“為什麽要逃，嗯？”他問著，一點點逼近過來，面頰幾乎要碰到她的鼻尖。
黎嫣然只是側過頭去，沒有回答。
“為什麽……？”盛宇淩又低聲問了一遍，聲音裏滿是不解，還有一絲隱隱的失望。
這樣的距離，她身上的香味隱約可聞。他低下頭，輕嗅她的耳根，吻在她脖頸間。
沈重的氣息和濕熱的親吻讓黎嫣然一陣無所適從，她一聲低哼，大廳裏的樂聲和人聲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聽不真切。
“今晚……陪我，答應我！”
“不……不要！”黎嫣然伸手，猛地一使勁，推開了他。
盛宇淩定定看著她，似乎沒有聽清她的話。
“我不，再也不要這樣了。我不想，再和你糾纏下去，盛總。”她頹然說著，聲音低啞又無力。
“……你說什麽？”盛宇淩有些震驚，又有些惱怒。他一把抓住黎嫣然的手腕，盯著她，不知道這個看上去柔順的，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怎麽可以對他說這樣的話。
他眼中的神色，讓人感覺害怕。黎嫣然只覺得鉗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越來越緊，越來越用力，她極力的掙紮，卻無法擺脫。
“嫣然！”
走道的那頭，突然傳來一個清亮的聲音。
黎嫣然擡頭望去，只看到光線明亮的入口，站著一個長發飄逸的女孩，雖然身形纖細，卻凜然無所畏懼的一步步走過來。#####謝賞加更，感謝讀者朋友的支持！（因為章節都是後臺定好時的，沒法從中間插入，所以有些晚了見諒~）
105思而不得的折磨
“蘇婭……”黎嫣然感覺自己的眼淚，一瞬間奪眶而出。
盛宇淩似乎楞了一瞬，黎嫣然趁機一把甩開了他的手，向蘇婭跑去。
不知道心為什麽會那麽痛，痛得不能自抑，像是要被人捏碎了一般。
蘇婭抱著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柔聲說：“沒事了，嫣然。我帶你走……”
休息室裏，燈光柔和而明亮。
盛宇淩靠坐在單人沙發裏，身旁的書桌上，隨意扔著那條鉆石項鏈。
眼前煙霧在繚繞著，他指間夾著一支煙，卻好像忘了去抽。
煙燼一點一點變長，在馬上要掉下去之前，他才擡起手，在煙灰缸裏彈了彈。
心裏的這種空洞，讓他有點意外。
巨大的填不滿的寂寞，讓他有種失去她，就像失去了整個世界的感覺。
這，還真是有點可笑。他想著，眉宇間有些失神，又淡漠的勾出一抹失意的笑。
外面隱隱傳來一陣腳步聲，休息室的門，突然被推開。
一個穿著紅色緊身短裙的少女走進來，又將門掩好，才轉過身，一臉媚態的看著他。
柔和的燈光下，她嘴上濃重的妝色看上去鮮艷無比，白皙的面龐上，浮著一抹熏熏然的醉紅。
盛宇淩擡眼看著她。
那女孩背靠著門，盯著他笑了一會兒才搖曳生姿的走過來：“怎麽不下樓，一個人在這裏不寂寞嗎？”
盛宇淩將煙放進嘴裏，抽了一口，淡淡說：“寂寞。”
“越是熱鬧的地方，人，就越容易寂寞。”那女孩咬咬唇走過來，在他面前俯下身，不經意的露出傲人的上圍，又伸出塗著寇紅色指甲的手，撫在他腿上。
盛宇淩低頭瞥了瞥她的手，說：“不想讓你哥知道你像個妓女一樣來找過我的話，就快滾。”
“什麽？”那女孩神色迷離，像是沒聽清他說的話。
“我說‘滾’。”盛宇淩重覆了一遍。
她瞬間滿臉羞愧，花容失色，轉身逃竄一樣的飛奔出去，在門口正好和莫易軒撞了個正著。
莫易軒只看了她一眼，並沒有理會。他快步走進來，在盛宇淩對面坐下，一臉興奮的說：“宇淩，我剛才問清楚了。那姑娘叫蘇婭，竟然也是會員，只是，從來沒有參加過Club的活動。”
盛宇淩沒有理他。莫易軒又自顧自嘆道：“長得還真是漂亮啊，很合我的胃口！”
盛宇淩吸了口煙，這才瞥了他一眼：“你不是還非禮過人家，忘了？”
“什麽？”莫易軒像是懷疑自己聽錯了，神情古怪的看著盛宇淩，“你說我非禮過她？搞笑，我怎麽不記得？”
“自己想去。”盛宇淩沈聲說完，起身扣好外套的扣子，又拿起桌上的項鏈隨手塞進口袋，淡淡說：“我先回去了。”
莫易軒愕然的看著他：“這麽早就回去？走了一個，外面還有很多嘛。”
“祝你玩得愉快。”盛宇淩說完，頭也不回的消失在另一扇門後。
午夜的江都市，靜謐而清冷。
黎嫣然坐在車後座上，頭靠在蘇婭肩頭，她雖然不再哭，眼淚卻還是在一直不停的往下掉。原來，割舍一份感情，竟然是這樣的感覺，像是要將自己撕裂一般。
腦子裏不停在回想著從相遇，到重逢，到後來的種種……每一次都讓她心裏像是刀割一般的刺痛和酸澀。本以為說出那樣的話，自己會輕松，卻原來只是在壓在心上的那座五指山上，又加了一道枷鎖。
蘇婭一直摟著她，沒有說話。或許是因為明白，這樣的時候，任何話語都是無用的，蒼白的，多餘的。
快到家時，黎嫣然才漸漸平靜了一些。車停穩，她下了車，見蘇婭還想送她上樓，便阻攔道：“蘇婭，不用送我了。天晚了，你也快回去吧。”
“你沒事吧……嫣然？”
她淡淡笑了笑，說：“明天，我就沒事了。不用擔心。”
上了樓，葉碧華早已睡著。黎嫣然躡手躡腳的收拾完，趴到床上，一動不能動。心，像是虛脫了一般。
屋子裏沒有開燈，外面的月光漫進來，清冷又寂靜。她慢慢環視著這間屋子，滿屋子的CD，樂理書，吉他……桌上的CD機裏，還有黑色琴鍵那張Demo。看著這些，她提醒著自己，還有大把大把的事情等著她去做，既然已經和這場無謂的感情說再見了，明天，就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全新的世界了……
只是看到掛在墻上的背包時，她突然想起什麽似的飛速的走過去，打開包蓋，從裏面翻出一副墨鏡來。
在南太平洋的那座小島上，在海邊的沙灘上，盛宇淩遞給她的那副墨鏡。
那個溫暖的無人小島，還有那座海濱城市，他不遠萬裏，帶著一臉疲憊的來對她說“我想你”，說她是他的“塞壬”，是讓他陷落的海妖。還有她遺落了的初夜，他猛烈又溫存的進入，在黑暗中交織在一起的喘息……
黎嫣然脫力的蹲在地上，緊緊握著那副墨鏡，哽咽著，眼淚又無法控制的流出來。
她付出的是自己的真心，可是他想要的，從來都只有她的身體！
……
盛宇淩回到家的時候，午夜剛過。
路上沒有什麽車，寬闊的馬路上，他把車飆到了180邁，沈重的聲浪幾乎要震穿耳膜。
德叔似乎是因為遠遠地就聽見了車飛馳回來的聲音，早早地就站在門外迎接他了。
白色的車身漂亮的甩了個尾，穩穩停在院中。盛宇淩打開車門出來，一臉沈郁，緊皺著的眉間像是籠罩著一片黑雲。下車他就扯開領結，連手裏的外套一起往德叔身上扔了過去。
心裏是難以抑制的煩躁，腦海裏翻滾著的，是黎嫣然白皙的身軀，她的唇，她的鎖骨，她跳動的脈搏，胸前的柔軟，修長的雙腿還有隱蔽其間的秘辛。
這種思而不得的折磨讓他心裏幾近瘋狂。
為什麽。他一遍一遍問自己，到底是什麽地方沒有做好？
或者……她就是討厭他這個人？
可是，為什麽又會，順從的，毫無保留，毫無目的的向他奉獻了自己……他仿佛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品嘗到了感情游戲的苦果。
連季婉瑩和盛宇軒婚禮的那一天，他都沒有過這種感覺吧？
106丟失的手機
“……宇淩。”
聽到德叔叫自己的名字，盛宇淩才回神過來。他在沙發裏坐直身，看著德叔問：“有事嗎？”
德叔依然是一臉不變的笑意：“哦，我剛才說，太太白天來過了……”
“我媽？她來做什麽？”
“帶了點東西來，說是來看看你過得好不好。”
盛宇淩皺了皺眉，從桌上拿起一包煙又靠回沙發靠背上說：“就告訴她我過得很好就行了。真搞不懂，德叔你都過來了，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德叔略微彎了彎腰，笑道：“不放心的，當然不是生活起居這些事。太太問，你最近有沒有帶女孩回來。”
他剛從煙盒裏抽出一支煙，手中停頓了一下，警覺的問：“你告訴她了？”
“你沒有吩咐過……我自然沒說。”
盛宇淩撿起桌上的打火機，啪的一聲打著火，叼著煙湊過去，點燃之後才淡淡道：“那就不要告訴她了。誰也別說。”
“好。”
德叔說完，轉身離去，留盛宇淩一個人，坐在偌大的客廳裏。
他有些乏力的靠在沙發裏，瞇眼看著眼前的煙霧升騰，尼古丁似乎讓他心情平覆了些。
靜下來之後，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麽，從口袋裏取出一部手機，黎嫣然的手機。
已經有些磨損的機殼上，似乎還殘留著她的氣息。沒有密碼。
他坐起身，滑開屏幕，隨意翻看著裏面的內容。
通訊錄裏，沒有多少人，看上去都是朋友、家人和嘉麗的同事。平素來往的消息也都是些瑣碎雜事。真是個簡單又單純的女孩。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輕輕滑動。“輕浮的人”，一個奇怪的名字跳入眼簾，盛宇淩點開一看，啞然失笑。
原來，自己在她心裏，是這種形象。
輕浮。是他對她的那些舉止讓她有這種印象？盛宇淩不易察覺的搖了搖頭。又點開相冊。
相冊裏，有一些花花草草，幾張和家人的合影，幾張駱暉的照片，幾張自拍……沒有什麽特別的。他一張張看下去，驀然出現在視線裏的一張照片，讓他不禁呆了一下。
一張對著鏡子拍的照片，她低著頭，神情專註，頭發披散在一側肩頭，微微蓬起的裙子勾勒出纖細的腰身和秀美的雙腿。她身上穿著的，是那件華麗的白色連衣裙，他送她的那件衣服，最後，被潑上紅酒而報廢的衣服。
盛宇淩看著那張照片，很久，腦海裏都是一片空白。
當初，在海莎購物中心的VIP室，她試衣服的那一幕又浮現在眼前。那一次，是他第一次覺得，黎嫣然就是季婉瑩。
不知道為什麽，這張照片讓他感覺不舒服。
手指在照片上停留了很久，他輕輕拂了拂照片中的人影，然後按住，又點了一下跳出來的菜單裏的“刪除”。
做完這一切，他把手機輕輕放到桌上，只是正準備上樓的時候，手機屏幕突然又亮了，響起一串鈴聲。
盛宇淩走回桌邊，看了一眼。明亮的屏幕上，來電者是：鄒亦恒。
不停響著的鈴聲聽上去有些刺耳。他慢慢拿起手機，滑到綠色的接聽鍵上，又將手機放到耳邊。
一個男人溫和的聲音從手機那邊傳來：“嫣然。”
“……”
“……嫣然？”
……
一早，黎嫣然在洗手間鼓搗了半天，都沒有讓眼睛上的紅腫消退一點點。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又紅又腫的兩個眼圈看上去就像只金魚一樣，她有些懊惱。
一會兒還要去上聲樂課，見到鄒亦恒和楊本淑，總不能說自己是因為丟了東西而哭了一夜鼻子吧？
葉碧華在洗手間外邦邦敲著門，一邊敲一邊喊：“嫣然！你在裏面待了快一個小時了，掉坑裏了？快出來，幹媽急！”
黎嫣然“哦”了一聲，又用涼水拍了拍眼圈，才打開門出來。
葉碧華從門縫裏擠進去，砰的一下關上門，又在門裏喊：“你上午是不是還要出去？吃完早餐再走啊！”
黎嫣然“嗯”了一聲，坐到桌邊簡單的吃完早餐，又進屋化了個淡妝，就收拾東西，準備出門。只是臨走時，她拿著包才發現，到處都沒有找到手機的影子。
可能是昨晚，落在那家私人會所了，也有可能是在蘇婭那裏。黎嫣然想。
時間已經快要來不及，她沒有多想，換好鞋便出了門。
只是剛走出小區大門，就看到一輛黑色的英菲尼迪停在路邊。她快步走過去，見打開車門走出來的，果然是鄒亦恒。
“鄒先生！”黎嫣然跑過去。鄒亦恒繞過車尾，拉開了副駕駛位的車門，笑著對她說：“上車吧？”
黎嫣然遲疑了一下，還是鉆進了車裏。
鄒亦恒發動車子，將車穩穩開上馬路，過了一會兒才說：“昨晚給你打電話，你怎麽不說話？”
“你打過電話？”黎嫣然有些意外的說，“真不好意思，不是我不接，昨天手機不知道丟到哪裏了……”
“原來是這樣，”鄒亦恒笑笑：“本來是想告訴你公寓大門的密碼，讓你自己過來的。今天上午，我有個會要開。”
“啊？”黎嫣然一臉歉意的說：“那怎麽辦啊？你看你這麽忙，還專程來接我……真是抱歉。”
鄒亦恒略偏頭，見她眼裏，頗有些急切的模樣，便安慰道：“沒事，只是需要我列席會議而已，晚到一會兒沒關系。”
黎嫣然低了低頭：“太麻煩你了。”
“你眼圈怎麽這麽紅？”
聽到鄒亦恒突然這麽問，黎嫣然心裏驚了一下。她揉揉眼睛，支支吾吾：“哦，是……是失眠了，一夜沒睡好。”
“壓力大嗎？”鄒亦恒聲音和緩的說，“我知道，嘉麗社的工作肯定也不輕松，周末還得上課不能休息。你這個年紀的小姑娘，肯定覺得很辛苦吧。”
他的話，讓黎嫣然堵成一團的心裏，似乎終於能透過一點光亮。
“對我來說，辛苦其實沒什麽，”她認真的說：“我怕的只是，努力卻沒有回報。”
鄒亦恒看了看她，笑道：“你努力了，肯定會有回報，我保證。”
107你的手機在我這裏
黎嫣然有些訝異的側過頭，只覺得鄒亦恒沐浴在晨光下的臉上，一片溫潤。她似乎是第一次這麽用心的去觀察他，他眼中那種堅定又自信的神色，讓她仿佛也感覺到了一點由心而生的力量。
“你這麽說，那我可真的信了啊！”她一下笑起來，笑得眼睛都彎了。
“你以為我在騙你嗎？”鄒亦恒也佯裝嚴肅的開了一句玩笑。
黎嫣然突然覺得，原來今天的陽光是這麽明媚。
很快，就到了商業街旁的那棟高檔公寓樓下，黎嫣然解開安全帶，對鄒亦恒說：“你趕時間的話，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你家的門，用密碼就可以打開了嗎？”
“還是我帶你上去吧，親自給你演示一遍穩妥點。以後，你就可以自己來了。”鄒亦恒說著，也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
黎嫣然下了車，等鄒亦恒走過來，才和他並排往公寓樓走去，一邊走一邊撇了撇嘴：“開門這種事，你說一遍我就明白了。為什麽你們都覺得我這麽笨。”
鄒亦恒停住腳步，看著她笑了一聲：“你們？”
黎嫣然這才發覺自己說漏了嘴……想起昨晚的舞會上，盛宇淩在她耳邊柔聲說的那句親昵的“笨蛋”，她心裏，又一陣刺痛。
“怎麽了？”
聽到鄒亦恒問，黎嫣然眨眨眼，淡然笑了笑說：“沒事。”
馬路的另一邊，光禿禿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